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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2章 妈妈,我想去月球(1/3)

顾藻自从20岁上用一个短篇冲进文坛,石同河就在各种场合见过他不下二十次。他非常熟悉这厮的性格。

就好比你得罪了他,他当面不说你什么,背地里去给你家的鸡喂泻药。

他并没有真正去给谁家的鸡喂过泻药,但他会做类似的事。做完后一声不吭,即使你家满院子鸡屎,他也笑都不笑。总而言之是个狠人,还蔫坏。

石同河家里不养鸡,但他有很多其他的软肋。何况他要是不让顾藻在这里说,待会儿他要去媒体的朋友那边说,还不如就让他在这儿说。

顾藻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,掏出发言稿说:

“《石中火》是一部在灰烬中淬炼出锋芒的作品。王子虚用冷峻的笔触剖开时代的褶皱,展示了那些历史宏大叙事下细碎而灼热的生命之光。

“这种叙事方式十分高贵,绝不是什么‘历史虚无主义’。书中的人物并非孤立存在,而是在历史洪流中逆行,在时代阵痛中自慰。这种对现实的把控,需要作者对底层肌理的深刻体察,还需要当代文坛稀缺的野心。

“前面王忠兴老师批评结构松散,这是不对的,是王忠兴老师的个人审美偏好。这本书的叙事结构极有张力。如同书名所暗示的,文字始终在‘凝固’与‘流动’间游走,既有石化般的现实质感,又暗涌着岩浆般炽热的潜流……”

顾藻在为《石中火》说好话。顺带还把孔怀芳和王忠兴骂了一顿。

石同河料到了这一点。他没料到的是,他夸得这么露骨,一点没在乎自己的面子。

他不知道顾藻是什么时候和王子虚认识的。以王子虚的古板和顾藻的傲慢来看,两人应该没有机会搞串联才对。

顾藻的嗓音在离他远去,绿布包裹的长桌无限延伸,尽头王子虚的面孔愈来愈模糊。他的视野又开始被往事覆盖。

雪妮儿布上金丝滚边,包裹得软蓬蓬的沙发,屁股一上来,就压下去一个坑,随后对方递过来一个小铁盒,“啪”地打开,里面是雪茄。

“巴西雪茄,没抽过吧?尝尝。”

从对方的笑容能看出来,他在期待自己出洋相。

那时候他还不会讨好人,所以刻意做得小心谨慎,但还是出了洋相,呛得快把肺呕出来。于是对方哈哈大笑。

“不能猛抽,先吸一口,含在嘴里,让它慢慢晕一晕,然后吐出来,懂吗?”

那是石同河第一本书大获成功后的事,他被一位知名导演寻到,邀请他去京城谈改编剧本的事。

这位导演早已名震天下,可以用“第若干代”来冠名之。并且导演相信,在这部戏拍出来后,作为原作的他也可以名震天下。

他喜欢看石同河惊讶的表情,因为他是乡下来的,所以他四处带他“开眼”。其实他不必刻意为之。他已经够开眼了。

他请他住的昆仑饭店,一晚200元。那时候厂里的工资一个月才300块。导演说他随便住,什么时候写完,什么时候退房。

他们很是开了几场宴会。有一次宴会,导演叫来了许多女演员,面孔都很熟悉,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们。

导演跟他说,这是你的作品,你来挑女主角。知道诺亚方舟吗?上帝让谁上船,谁就能活。现在,你来当上帝。

他介绍那些女演员,这个会跳舞,腰肢柔韧,我睡过;这个最会哭,哭戏说来就来,我睡过;这个最会唱歌,我让她给你唱一个,哦对了,我睡过。

每一个他都睡过。他当着她们面说的,一点没在乎女演员们的尊严。女演员们听了仍然笑着,一点都没躲闪他的眼神。

倒是他,躲闪着她们的眼神,羞惭得不敢抬头看。他怕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——那个沉默的帮凶。

他想对导演说,你知道吗,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的优秀建立在摧毁别人的自尊上。在我眼里,你已经足以值得仰望。

但是他没说。没说的原因是,他怯懦,他害怕失去这次机会,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同情,耽误了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
因此,导演摧毁的不止是那些女演员的尊严,也连带着摧毁了他的尊严。

当晚,他回到房间后,写下一首诗:

妈妈,我想去月球

去月球,生活在遍地诗意中

我的肉身在地面

我的灵魂在宇宙

妈妈,不是我不切实际地书生气

我的精神很痛苦

我的肉体很享受

妈妈,我怕

我不是怕精神太脆弱

我是怕肉体的我过于强大

怕它嫌碍事,杀死了精神的我

妈妈,我想去月球

那里遍地诗意

石同河不会写现代诗。这是他唯一一首,写完后便藏了起来,从未发表。

时至今日,这首诗的原稿还藏在他最保险的角落。搬家数次,不曾丢弃,也没去处理。

他从不拿起这首诗回味,但诗的内容就藏在脑海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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