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九十九章 铁幕垂河(五)(2/3)
知道,但当李易的帅旗前移,到达山隘中段时,厮杀向前的陷阵营、前军与中军已经把那些混合着血肉的泥土踏成了泥泞。
一道道军令从帅旗下发了出去,竭力指挥着前方的魏军继续趁着敌军士气尽失扩大战果,打穿这道山隘,彻底杀散敌军,按道理来说,当战场形势明朗,主帅应该都会欣喜若狂才对,然而李易的脸上却不见什么喜意。
身为一个合格的主帅,他当然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,但看到如此之多力战而死的魏人,他的心里也难免有些发沉--虽然这种情绪很快就会被他抛到脑后,尽力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任何决定,但当他看到那处被烈火焚烧过的、步卒与重甲骑兵对撞的战场时,还是难免停滞了片刻呼吸。
如果世上存在修罗地狱,大概就只会是眼前。
几乎在肉眼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,都遍布着残尸,有辽人的,也有魏人的,因为火油而猛烈燃烧的火焰将尸堆烧得噼啪作响,人和马的尸首混在一处,空气里的味道几乎能让人呕吐,脚底下原本坚硬的泥土,此时居然一踩一个血坑。
李易沉默片刻,他身边的亲卫也沉默着,一直到前方有传令兵翻滚下马,高声禀报,才打断了这一片死寂。
“报,大帅,我军已攻破山隘后段,杀出了燕山!敌军溃散,其常衮军以及草原诸部皆望风而逃,是追是放,还望大帅早下军令!”
李易收回看向战场的目光:“传令,命前军、中军继续追下去,以云水为界,扩大战果,命后军守住山隘口,陷阵营后退休整,不得延误!”
这一道军令的传下几乎已经可以宣告这场战争的结束,而且结束的方式也并没有超过李易的预料。
“其实开战以前,李易对于中京道的辽军情况,归纳总结得就很清楚了,”山隘内,骑着踏雪的顾怀看着惨烈至极的战场,轻声道,“十五万兵力看起来很多,但实际上真正能影响到战场的,只有步卒中最为悍勇的宫帐军,以及这一万皮室重骑,这几乎是辽国最为精锐的战力,所以当陷阵营能和宫帐军死战,皮室重骑也被尽灭于山隘中时,这场仗就不太可能出现其他的结局,那些被临时征召的草原诸部援军,到了这个时候,怎么可能选择死战?他们有草原可以回,自然不愿意为了中京道死在这里。”
一旁的王五急得已经有些抓耳挠腮了,他看着前方隐隐能看见的魏军帅旗,只恨不得自己也能提起大戟杀到前面去:“少爷,要不要让王旗亲卫冲一波?照这个趋势,辽人都快完了,这时候不痛打落水狗,不是浪费嘛!”
“王旗亲卫只有一千,就算让你带进战场,也只能起到抢功的作用,”顾怀轻轻摇头,“这种时候就不要出风头了,这一战的荣誉是属于北线大军的,属于李易,也属于那些死战到底的将...”
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,王五和魏老三立刻警觉地顺着顾怀的目光看去,当看清了那道立在尸堆上的人影时,他们也如顾怀那样,脸上的神情肃穆起来。
那是丁良弼。
作为带着重甲陷阵步卒一路冲杀的将领,或许他上战场之前,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,他的亲卫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,所以才会连死都死在他的身边。
他们的脚下有多少辽人尸体?十具?二十具?密密麻麻叠成了尸堆,丁良弼就死死地站在着尸堆的最顶端,头颅低垂,身上沾满了血--他之所以还能站着,是用一只断掉的长戈撑住了自己背甲的空隙,几个亲卫倒在他的身边,怒睁的双眼看着北方高远的天空,连死都没有闭上。
顾怀策马到了尸堆前方,静静地看着。
他注意到丁良弼胸前断裂的铠甲处露出了什么,于是下了踏雪,踩着血水和泥泞走上前去,任凭衣衫下摆沾上血迹,他将那页被血沁透的宣纸拿起展开,看着已经被血晕开的字迹:
愿化燕山雪,不染江南风。
年轻的将领带着家乡父老的期盼走上了战场,在血战的前一夜写下了绝笔诗,或许他猜到自己回不来,也或许他早已做好埋葬在此的准备,只是因为他执着地相信着北伐的信念,所以哪怕是死,他也不愿意倒下去,而是要看着北方,屹立在尸堆上。
顾怀抚了抚他年轻脸庞上圆睁的双眼,只可惜没能闭上。
一旁的王五倒是没心没肺地喊叫起来,他同样从某个辽军士卒的残躯上找到封未寄出的书信,有懂得辽语的亲卫展开念道:
“父:儿到了前线,必要杀魏狗七人,取其左耳为证,赎清我家欠粮...已要入冬,儿衣着单薄畏前线苦寒,求父速送冬衣来,切记切记...”
顾怀默然片刻,突然说道:“将这份家书誊抄千份,让李易将其发往征途上辽境各城。”
王五挠了挠头:“少爷,这是?”
“最好的劝降书。”
顾怀淡淡说完,再次上了踏雪,他加快了些速度,穿过一片又一片血腥的战场,穿过山隘的中段,终于走出了燕山,走入了辽国的上京道。
策马踏过山隘口尚在抽搐的辽军尸堆旁时,顾怀注意到倒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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