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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？……”
她还要说下去，可是母亲止住了她∨太太笑了，又说：“我不跟你讲道理∫讲不过你，你进学堂读了这几年的书，自然会讲话°会从你的新书本里面找出大道理来驳我，我晓得你会骂我是个老腐败。”
琴也笑了，但是她又央求道：“妈，答应我罢°平日总是很相信我的°从来没有不答应我什么事情！”
张太太有点心软，她答道：“就是因为这个缘故，我才受了不少的闲气』而我并不怕人说闲话∫很相信你。……不过这件事情太大，你婆婆第一个就会反对，还有亲戚们也会讲闲话。”
“妈，你不是说过一切闲话你都不害怕吗？”琴热烈地说。“婆婆住在尼姑庵里头，一个月里难得回家住两三天♀几个月连一次也没有回来∧个管她说什么话！既然她平日不管家里的事，只要你拿定了主意，像以前许我进一女师那样，亲戚们也没有理由反对←们说闲话，我们只当没有听见。”
张太太沉默了一些时候，然后颓唐地说：“以前我很有胆量，可是如今我老了，我不愿意再听亲戚们的闲话∫很想安静地活几年，不愿意再找什么麻烦°看，我也并不是丝毫不体贴儿女的母亲°爹死得太早，就事你一个女儿，把责任都放在我的肩头∫不曾要你缠过脚，小时候就让你到你外公家跟表兄弟们一起读书。后来你要进学堂，我又把你送进了学堂°看你五舅母的四表妹脚缠得很小，连字也不认识几个。便是你大舅母的三表妹，她很早也就不读书了！我总算对得起你。”她还想说下去，可是身体的疲乏使她住了口↓默默地望着琴，看见琴的绝望到差不多要悲泣的表情，又觉得不忍，于是温和地说：“琴儿，你去睡罢。好在时间还早，那是明年秋天的事，我们将来再商量∫总会替你想办法。”
琴悲声答应了一个“是”字，失望地走出来，穿过小小的堂屋回到自己的房里↓失望，但是她并不抱怨母亲，她反而感激母亲曾经十分体贴过她。
屋子里显得很凄凉，似乎消完全飞走了，甚至墙壁上挂的父亲的遗容也对她哭起来↓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↓解下裙子放在床上，然后走到书桌前面，拨好了桌上锡灯盏里的灯芯，便坐在书桌前面的方凳上。灯光突然大亮了，书桌上《新青年》三个大字映入她的眼里↓随手把这本杂志翻了几页，无意间看见了下面的几句话：“……我想最要紧的，我是一个人，同你一样的人……或者至少我要努力做一个人。……我不能相信大多数人所说的。……一切的事情都应该由我自己去想，由我自己努力去解决。……”原来她正翻到易卜生的剧本《娜拉》。
这几句话对她简直成了一个启示，眼前顿时明亮了↓明白她的事情并没有绝望，能不能成功还是要靠她自己努力≤之消还是有的，消在自己，并不在别人↓想到这里，觉得那一切的绝望和悲哀一下子全消失了，她高兴地提起笔写了下面的一封短信：
倩如姐：
今天我底表哥告诉我说‘外专’已经决定明年秋季招收女生了∫决定将来去投考°底意思怎样？你果然和我同去吗？消你不要顾虑∞论如何我们必须坚决地奋斗，给后来的姊妹们开辟一条新路，给她们创造幸福。
有暇请到我家里来玩，我还有话和你详谈。家母也欢迎你来。
蕴华。xx日
她写好了信，自己读过一遍，然后填上日期，又加上新式标点。白话信虽然据她的母亲说是“比文言拖长了许多，而且俗不可耐”，但是她近来却喜欢写白话信，并且写得很工整，甚至于把“的”“底”“地”三个字的用法也分别清楚↓为了学写白话信，曾经把《新青年》杂志的通信栏仔细研究过一番。
【注释1】五更鸡：竹子编的煮茶用的灯罩，里面放着油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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